安身之所的日文寫法,直譯是「回去之所」。
 安身之所的日文寫法,直譯是「回去之所」。

安身之所@山中遊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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富士山主峰高3776公尺,身處這種高度容不下太多失誤,那怕你再年青。

新手登山常把不利於行的物件強留在身邊 — 一件不防水的羽絨外套,在不諳登山的兄長強烈要求下,借予我到異地冒險。家兄素來是個謹慎之人,長子的重擔趕在青春來臨前改變了他,好奇心如銹漬點滴剝落,取以代之似是無盡的責任,以致鮮有到外旅行,甚少面對意外。

意外即失誤與巧合的總和:缺乏休息、行裝過重、高山反應加上狂風暴雨,毫無疑問這是一條難以解決的問題。冒雨抵達十合目的『久須志神社』,在金剛棒刻下頂上之印,冒險尚未結束,只因火山口上尚餘一座劍峰。「還可以嗎?」同伴簡單的問候,刺激起倦透的神經,分泌僅餘的精力迎著風暴前進,第二種登山新手會犯的錯 — 毫無保留體力於歸途之上。

登頂成功後一行人火速徹回八合五勺的『御來光館』,當我想卸下濕透的羽絨外套,竟已重得掛不起來,是羽絨太重還是體力所餘無己?無暇細想,室外的風勢正持續加劇,要留,沒有計劃本錢;要走,尚餘幾分鬥志。商量過後,推開冰冷的摥門,再次投入風暴的懷抱。

寒冷與恐懼以正比例同時施襲,烈風動搖重心、暴雨轟炸身體,面對大自然的考驗,只能信賴自己的雙腿能走往終點。按各自步速徹退的同伴很快逐一失聯,腳下是沼澤般的火山灰,眼前是伸手不見的迷霧,有時摔倒會順勢坐下休息,刺耳的風聲,徹骨的森寒自會催促我再上路,回不去的想法開始籠罩自己,只覺身體愈走愈重,此刻竟有意遺棄笨重的羽絨外套。

眼看火山灰與外套的黑色溶為一體,身體彷彿淹沒山中,從沒有為了山要死在異地的想法,心底不愛冒險,卻依然出走,只期望山可回應我無法回答的問題,提點我是什麼理由令我一直用生命去發問?突然之間好想家,那安身之所,好想交還這件黑色羽絨,將富士山接觸到的一切帶回去,去修補那顆一直剝落的好奇心,填滿那段因我浪費的時光。再一次抓緊外套趕快爬起身,那份沉重雖然依舊使我吃力,卻早在旅程開始前成為了意志的重心;從羽絨借來的方向感,致使我不論倒在何處,亦能重新振作向值得回去的地方前進。

在跌倒次數快趕上行走步數之際終於回到五合目的神社,只會用犯錯的方式去學習的我,盡最後的力氣鞠躬以道別教曉我許多的富士山。

安身之所的日文寫法,直譯是「回去之所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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