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莊嚴@山中遊子

據說，人類最初的睡床建在樹上。因為晚上缺乏光線，難以察覺危險，躲於樹上便成為了人類最原始的避險方法。雖然偶然獲得月光庇護，不過月有盈缺、天有陰晴，而黑暗有時。在發現火以前，黑暗邃成為人心底最原始的恐懼。對於漆黑引起的恐懼，在挑戰大嶼山的分流交遊徑時，略有體會。

分流位於大嶼山的最西南端，環境清幽。在分流角處，可遠眺浩瀚南海及其諸島，沿途綠草如茵。由於四周視野遼闊，天地相連，讓人有種置身天地之間莫明快意。沉醉於美境難免令人忘懷時間，因為過留戀分流的景色，竟耽誤了徹退的時間。人到二澳，已開始日落西山。陽光漸退，隨之而來的是一絲絲肉眼無法看見的陰寒。森林裏的溫度驟降，呼吸的空氣既開始變得潮濕而清涼。霎時間，從高及腰間的草叢中飄起一陣霧氣來，掩蓋了本來就已難於辦識的路徑。路況隨時間流逝而變壞，夜，剝奪了視覺。平日賴以生存的能力一剎那被奪去，恐懼有如黑帝君臨，教人誠實、畏懼而沒法逃避。

臣服於夜的莊嚴，身體其餘的感官如觸覺、聽覺卻不期然地變得更靈敏。平日依丈視覺，就萬物的形態將彼此區分。山因為山的形態而為山，花、鳥和人，亦因各自的形態而各有區別。然而，夜，將這種世界敲破。不用看，聽到的更遠，分辨到的更多。鳥鳴、獸叫、蟲聲，聲聲入耳，天籟共鳴。林間花葉清香之氣漸漸透進我的靈魂，伴隨而來的觸感細緻，在敞開了的世界內溢出了一波又一波的漣漪。我心頭旋即被這鼓澎湃的感受所充塞，未知、緊張、奇妙、快意及脫軌的複雜感覺混作一團。內心本欲負隅頑抗黑暗的自我被逼擱在一旁。在這天地之間，我失去了選擇。失去自我，任由黑夜主宰，這就是恐懼的原貌。

延伸閱讀：

在水一方@山中遊子

聽山@山中遊子